君子不器。君子显大道,君子行大道。但是,道用不离于器。
器用,或者用器,正是道用的所显。器物,是器用的依托。所以,着意道体的人,终究必须在意器用与器物。
禅修尺八的因缘中,尺八音声是禅修的器用,尺八吹管是禅修的用器。此中,各个方面都是同一大因缘中的不同细因缘,毕竟不一不异。
尺八是历史悠久的吹管乐器。尺八可称为“神器”,其音色幻化多端,其音声表情极其丰富。尤其特别的是,尺八对气息与能量的感应能力,远比其它可比吹管来得细腻而敏锐。
所以,尺八能够最大程度地显示吹奏者的禅修境界与禅修功夫,是禅修中自觉觉他的利器。
一棵树,地表之上是树干与树冠。树干与树冠,人们都能简单地看见它们。而地表下的树根,只有具备相当洞察力的非常之人才能清楚其情形。
尺八吹奏,音色与旋律,是树干与树冠,稍微有一点音乐欣赏能力的常人即可感知其美妙。而气息功夫与心念状态,是音声与曲调的基础,一如树在地表之下的根系,唯有身心足够敏的人才能知悉其中胜妙风景。
与音乐尺八相对举的禅修尺八,其发力点在于心念与气息,着重于根本的功夫。禅修尺八,只管扎根。
得本不愁末。根扎好了,树干与树冠自然会自在舒展,自然会充分展示蓬勃的生机,感召有缘的其它生命。因缘所显,法尔如是。
禅修尺八,从体起用,自觉觉他,相应于止观的功夫。
禅修尺八,努力透露的是生命终极的绝待欢喜,而非仅限于表层的美丽与欢愉。
禅修尺八,在于无条件的绝待快乐,不在于树干与树冠的繁茂与繁华。
禅修尺八,通过音色而沟通了音乐尺八。
禅修止观的功夫,体现在“心一境性”上。心一境则气息稳定,气息定则音声悠扬,声悠扬则旋律富有感染力与感通力。
如此,美妙的音声,加之稳定的音准与得当的高低变化,即成就了尺八的音乐。
念为气帅,气为音主。音声基于气息,气息基于心念。
音声、气息、心念,此三者,“三而一,一而三”——同一个事相,不同的角度的呈现,从而有了“三”方。
任何一方都展示了其它二者的状态。任何一方的调适与变化,也都是其它二者的调适与变化。毕竟是“不一不异”。
心念足够细腻者,于此三者的关联幻化中可领略无限的风光。而努力于其中看风景,正是打磨心念刻度的功夫,正是禅修的意趣所在。
音声、气息、心念,三者及其关联幻化,皆为无形无相。其间微细而微妙的关联幻化,通过有形有相的尺八吹管载体而得以昭示。
美妙与灵动,缺不得细微与细腻。一把钝刀,难以雕刻出牙质的上品微雕。只有无限敏锐的吹管,才能昭示出心念气息与音声的精美幻化。
操弄灵敏的尺八吹管,可以推进心念刻度的无限细腻,乃至于最终实现超越刻度的转身与突破。
尺八吹管的共鸣,其全面与细腻都仰仗于:管材的优良、腔体内径曲线的合理、指孔位置及其开孔形态的恰当、吹口高低宽窄及软硬的适度,等等,诸多因素的和合。
如是因缘,如是果报。和合诸缘的美妙,成就现起之事相的美妙。欲得尺八之事相的美妙,尺八吹管的因缘必须美妙。
制作精良的吹管,不仅省力省气,而且音声美丽。精良的吹管,无论是高音还是低音,都是一样的激活而美妙,而且音色虚实、明暗、刚柔的变化顺畅而从容。
灵敏的尺八吹管,音声似由气息而激发,而非直接吹奏而起。微细的气息,轻松的呵气,即可有妙音涌出。
尺八吹奏,气息加临吹口,感受上不是直接切到边棱上,而是碰撞到边棱上方空气汇流的某个点;或者说,主导音声变化的气息,不是直接碰触坚硬的吹口边棱,而是气息激荡空气的汇流。如此这般的气息与空气激流的互动,有着丰富的无法言传的灵动触乐。
吹管无限精良,此中触乐灵动无限。
更进一步。操弄精良的尺八吹管,心念刻度足够细腻的吹奏者容易有这样的体会:似乎不是人在吹管,而是管中之气带着人吹。音高音低,以及音色的变化,都似乎有“某种神秘的力量”在牵引着吹奏。
其实,这种似是神秘的感受就是“因缘轨道”的现起。
轨道现前,一切自在而行,即是常说的“如是之行”。此中,不仅吹奏而有音声的因缘链条之中的各个因素之间似无隔阂,而且,各个因素的自身也都消融于空无。
因缘轨道现起,如是自在而行。此际,空无一物,只有音声,而又幻化之迹之境清清楚楚。正属“吹中禅境”的一斑。
禅心识匠心。禅心乘匠心。匠心之器于禅修尺八,正是相宜。
佳器能加持。敏锐精良的尺八吹管使得初习吹奏者迅速领略到吹禅之喜,并感动于制管明师的淡薄从容。
如非匠心所出之器,于法界因缘观待也是完美,只是,不易散发精微之气韵。
如果从智慧开启而成就内观(内在于因缘而无分别的自在观)的角度看,应该说禅心超越于匠心。
禅修讲究“毫厘有差,天地悬隔”,六尘触六根之事亦为如此。止观深行,精微之处,不容丝毫有的马虎。
匠心所出之器,于禅心所致的天地里,通常都有可调适之处。此事别有因缘,暂不多表。
禅修尺八,自觉觉他,无论是依禅而吹,还是由吹慕禅,终究需要各方因缘的无限精微与细腻。
止观的功夫,当然是根本的根本,而同时,缺不得技法的精湛,也缺不得吹管的精良。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
禅修尺八,如是见。一切六尘影事,及其相关,如是见。
(年10月26日上午,如是禅院)
禅者大信